不老山,望北壁。
晌午阳光正浓,斑驳壁面上,那被随意涂抹的黑褐色血迹,微微散发着磷光。
一顶黑白相间的轿子,安静地停在了望北壁旁,且顶部一角微微敞开,正向上涌动浅淡烟雾。
轿子中,天犀洞主盘坐在榻上,身形枯瘦,且身前摆放着一个火炉,上面架着一口铜锅。
他右手拿着蒲扇,正轻轻扇着烟雾与热气。
外面阳光毒辣,闷热难耐,可他坐在轿中,脸上却无一滴汗水,浑身也充斥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慈祥与安宁。
昨夜,枫林与其交手后,天犀梭的灵韵受到了一定创伤,再加上任也等人消失在了天王陵之中,所以天犀洞主便返回望北壁等待。
半夜的时间过去,他已重新滋养了天犀梭中的灵韵,令其恢复到了巅峰的状态。
咕噜噜!
铜锅中的汤汁沸腾,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
天犀洞主放下蒲扇,从怀中取出了精心调制好的汤料,逐一滴入锅内。
咔嚓!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,他那一直背在身上的狭长木匣,竟自行打开了盖子。
紧跟着,一颗小脑袋瓜从木箱中探出,下巴戳在木箱壁板的边缘,双眸天真,吐字不清地喊道:爹……爹爹,吃。
轿顶的阳光洒下,正好投射在那颗小脑袋瓜之上。
看模样,这幼童大概约有四五岁的模样,是个男孩,且生得皮肤粉白,五官精致,长着一双大眼睛,再配上他略有些婴儿肥的脸盘,显得非常可爱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他的发丝很稀薄,且嘴唇略有些发青,瞧着有一股病态之感。
幼童全身缩在木箱之中,只露出小脑袋瓜,轻嚷道:爹……爹爹,饿。
莫急,莫急。天犀洞主闻言一笑,语气极尽温柔地回道:算算时辰,你也该醒了……正好,饭也好了。
说话间,他从铜锅的笼屉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饼子,看用材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美味,也就是普通农户人家吃的菜饼。
天犀洞主将菜饼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盘中,又取出瓷碗盛了汤。
一切弄妥,他转过身,挽起衣袖,用苍老的双手掰开菜饼,只一小块一小块地送入儿子嘴中。
吃两口碎饼,再喝一勺精心调制的汤汁,只没多一会,幼童嘴唇上的青紫色便缓缓褪去了一些。
爹爹……好吃……。幼童口齿不清,不擅表达,但小脸上却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。
他此刻就与普通的孩子一样,吃饱睡好,便是无忧无虑的童年。
轿中静谧,阳光透顶,这老翁哺育幼子的画面,就仿佛定格了一般。
过了好一会,儿子吃完了,便再次将下巴戳在木箱壁板上,呆呆地凝望眼前的布帘。
天犀洞主拿过儿子吃完的残羹剩饭,只盘坐在塌上,无声咀嚼。
这些年,他真就与普通农夫一样,过着粗茶淡饭,闲云野鹤的生活,仿佛南疆一切的风云变幻,对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了。
曾经响彻边疆之地的威名,穷其一生追求的大道,人人羡慕的至宝……现在对他而言,就如指缝中溜走的岁月一样,虽惋惜或遗憾,却也不再重要了。
他无声地吃着饭,儿子呆呆地瞧着布帘……
许久后,儿子费力地开口:爹……爹爹,阳光,出……出去看看阳光。
天犀洞主低着头,右手莫名颤抖了一下:快了,快了……莫急,莫急。
踏踏!
轿子外,一阵脚步声响彻:师尊!娄山关传信,让您带着众高手悄悄返回县城。
天犀洞主依旧低着头:你亲自挑选位居三品的高手,半个时辰后,下山。
是。轿外的弟子,连布帘都不敢掀开,只遥遥行礼后离去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