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韫放下手中书册,挤出抹苦笑,“说实话,从陆庄主你进来开始,我就在担心你会问我这个问题。”
陆溪月心中一沉,皱眉道:“所以是毫无进展了?”
“也不完全是,起码这件事同我父亲应当是毫无关系,父亲他对这件事毫不知情,而我也查不到任何是他指使的证据,”温韫说着面露难色,“只是之前那拥有令牌的人离奇死亡,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。”
陆溪月坐到温韫对面,沉声说道:“我听唐忱说,在幕后策划这件事的人,是温屹。”
“二叔?”温韫惊地从榻上站了起来,“这怎么可能。”
陆溪月指节在案上扣了扣,“唐忱说温屹恨透了逍遥山庄和温家,便想出这么个办法,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。”
见温韫丝毫不信,陆溪月继续说道:“其实这件事有个再简单不过的突破口,若真是温峥,他的往事你们可以查,更何况,他既然觊觎天蚕甲,好容易拿到手后又如何忍得住不穿?”
温韫瞬间领会了陆溪月的意思,“若陆庄主相信在下,在下即刻便返回应州。定会查清这件事情。”
陆溪月点点头,她想到还在屋子里苦苦坚持的某个人,说道:“我信你。”
因为信他,所以信你。
温韫想到什么,问道:“不知陆庄主和阿白的伤势如何了?我再替你们把下脉,才好安心离开。”
陆溪月含笑说道:“有劳温小姐挂心,我的伤势已然没有大碍,至于苏白,现在恐怕温小姐无法见他。”
温韫不解地问道:“为何?阿白不是就在山庄里么。”
陆溪月眼底浮现怒气,冷哼一声说道:“他死活不肯透露在禁地中隐瞒了我什么,说明在他心中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对,既然他长了张嘴不说话,我便让他只有一张嘴能用。”说着将她刚刚对苏白做的事,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温韫。
温韫听完后神色瞬间沉了下去,肃声道:“陆庄主,你这样做,对阿白未免太残忍了。”
陆溪月眉心蹙了蹙,温韫脾性向来很好,她还是头一次从温韫口中听到这么重的话,当下不悦地反驳:“温小姐,你说过他重伤未愈不可剧烈运功,我不过是让他倒立片刻,哪里残忍了?”
见陆溪月丝毫不理解,温韫声音不由染上了急意,“陆庄主,你剥夺了阿白的视觉和听觉,让他听不见看不到,他感知不到任何外界的动静,甚至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,你可知他会有多恐惧和无助?而在这难熬的虚无中,一般人很容易便丧失了意识,你却还要让他强行违反身体本能,控制自己不要动?甚至他全身都只靠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掌撑着?”
温韫的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怒意,“陆庄主,阿白他虽然经历了很多,可他今年也才十八岁,他甚至还没有行过冠礼,他过往所作虽然不对,却也情有可原,陆庄主不认为自己这样,对他太过残忍、太过冷酷了么?”
温韫甚至想要立刻冲到陆溪月房中,将阿白放下来。
陆溪月看着温韫少有的愤怒急切,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,她心中倏然一沉,难道这次真的是她过分了么。
“可我方才让端午端了一壶飘香的雪顶翠进去,他,闻着那茶香应当会好受些?”
温韫闻言怒气竟越发蒸腾,冷声道:“茶冷香散,这天气要不了多久茶便冷了,而当鼻尖的香味消失,阿白又再次失去与外界的联系,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要闻到,这样给了人希望又打破,岂不是更折磨人?”
陆溪月猝然怔住,可是,她只是想让端午进去房间亲眼看到苏白的模样杀鸡儆猴,好让他以后不敢再教唆苏白去青楼那种地方。
温韫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目光看着她,“陆庄主你离开房间已经多久了?”
她犹豫了下说道:“将尽一个时辰了。”
温韫瞳孔猛地一缩,神色瞬间无比郑重,“陆庄主,你的一个时辰,对阿白来说可能比一天还要漫长,我恳求你现在回去将他放下来。“
此时已不用温韫再劝说,她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怀疑,她这样做真的很严重,很冷酷么……
“温小姐,告辞。”陆溪月匆匆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。
她提起了浑身内劲,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回到了自己房间前,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,她竟少有的忐忑起来,甚至连撞到了大寒都毫无所觉,甚至没有听到端午和陆清月连连唤她的声音,她此刻满心都只有房里的那个少年。
她沉下心推门而入,又将门重重关上。她快步走到苏白面前,地上已然是一大滩汗水,当中混合着少许鲜红,男子小臂不住地颤抖着,却始终没有倒下,而她临走前放的碧玉笛子仍待在苏白脚掌之上。
她缓缓地蹲下身,那被她亲手覆在男子双眼上的蓝色衣带已然浸湿。
她用身子挡住窗外照进来的阳光,轻轻解开衣带,男子身子倏然抖了下,睫毛如虫翅般轻轻颤抖,苏白缓缓地睁开双眼,那双清冷凤眸中已然溢满了泪水,眼眶红肿,竟是哭了许久的模样。
“师兄对不起,是我错了,我不该骗你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我不该明明知道谁是凶手却一直瞒着你,你说的对,是我不相信你,我应该如实告诉你和你一起面对,我应该告诉你和一起去查清楚,一起去报仇,是我的错,师兄,是我的错,我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
男子一看见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,带着哭腔向她不停地解释,和一个时辰前死寂的沉默截然不同,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那颤抖的小臂仍苦苦支撑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