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亲队伍立刻开始吹吹打打的出了胡同,却并不是向着几步之外的芝麻巷,而是直接北上绕城。
为了这,刘三,刘六,刘七,田文胜,朱小旗等人甚至贺五十都被他派了出去在几处落脚点严防死守,生怕有人半道把他媳妇换了。
汤素娥的妆奁不多,自然不够十里红妆,可勋贵之家自有气度。不提新娘,也不提新轿旁边跟着的八个丫头,单单是跟在身边的两个婆子穿的戴的,一举一动,都让人看的赏心悦目,赞叹不已。
朱家两兄弟近水楼台先得月,早早就盯上了几人。太漂亮的不成,怕爷舍不得,剩下的,剩下的就没了。只好矬子里边拔将军,瞅着那唯一不耐看的丫头琢磨起来。
很快朱总旗认出,这是夏儒儿子的媳妇林氏,只是刚刚拜堂就被梅琏的人抢来顶债。至于那两个婆子一个是夏儒妹妹,一个是夏儒的娘子。
因为是赐婚,所以并不在家行礼,而是双方长辈一同到日忠坊真武庙举行仪式。黄昏时分,队伍到的时候,郑家在京师的亲属,除了三太太卧床,六太太和十一姐有孕,四奶奶重孝在身缺席,只能参加婚宴,其余人都来了。汤家人也都已经到了。
郑直跳下马,女官正要开口,他却再次拱手,凑到花轿前“娘子?”
“官人。”轿子里传来了汤素娥的回应。
站在一旁的女官无奈,顶簪哭笑不得的掀开轿帘。满冠将红绸的一端递给郑直,另一端递给了被顶簪扶着走出花轿的汤素娥,然后顺势扶住对方的另一只胳膊。
因为这是皇家道场,因此除了两家人和少部分至交好友外,其余人都在外等候。
弘治帝跟前的司礼监太监李荣待新人站好,开始按照流程拜天地。坐在上首的太夫人看着依旧罩着盖头的孙媳妇喜不自胜,二嫂上下打量新娘子,琢磨这位新妯娌。十嫂虽然依旧心里有些酸,却总算松了口气。赵家表嫂跟着傻乐,十五姐则冷眼旁观。
汤娘子因为汤素娥的刻意讨好,如今竟然真的生出些许伤感。拿出丝帕遮掩,喜庆日子可不能落泪。汤伦一副老大宽慰模样,汤绍宗则是合不拢嘴。
郑墨站在角落,不敢多看新娘,只是感觉若是能混到十七叔如今这种地步,也算不白活了。
待礼成之后,李荣却又扬声道“有制,锦衣卫勋卫兼翰林院修撰郑直,妻汤氏跪迎。”
汤素娥应了一声,在郑直搀扶下双膝跪地。郑直也不晓得弘治帝又要如何,不过如同他在宫门接旨一般,因为这里是真武庙所以也不需要再做准备。待汤氏跪好,郑直也跪了下来,否则太难看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,制曰,坤着含章,妻道有同臣道。晋言蕃锡天卿,特重列卿。乃铨衡之勚既昭,斯敬助之褒宜并尔。锦衣卫勋卫兼翰林修撰郑直母安氏,毓贞华系俪,勤俭以从官心怡綦缟,躬慈仁而逮下惠洽衾裯。令仪协羙于山河,懿范垂芳于閈阈。睠鵍序澄清之効,知鸡鸣儆戒之勤。兹赠尔为宜人,鱼轩翟佩已承三锡之荣,麟趾鹊巢尚衍二南之化。”李荣的声音不大,可是落进每个人耳中可就不一样了。
郑直眼珠乱转,这这这,正所谓锦上添花多,雪中送炭少。按制四品到七品可以追赠一代,同时母未封,则妻不能封。如今弘治帝赠郑直母亲安氏诰命,也就意味着汤素娥也会有诰命。这恩情大了,按制,为官三转九年才可以为母,妻申领诰封。
弘治帝这一手,可是捅进了他的心坎,心中突然对主上没有那么恨了。当然,此时郑直忘了,弘治帝并不晓得汤素娥就是项素娥就是孙二娘。更忘了,除了他,所有人都晓得,还有一个曹二娘。
果然片刻后,待郑直接旨之后,李荣又从身后的小答应手里拿过一份旨意宣读。这次内容差不多,却是给汤素娥的,敕封对方为六品安人。这显然又是按照郑直文臣身份,给的汤素娥的敕命。
“臣妇郑门汤氏谢恩。”汤素娥同样压抑住激动,双手抬起,接旨。郑家除了太夫人,可是没有一位内眷有诰命。
傍晚时分,迎亲队伍准时回到了喜鹊胡同。按照不走回头路的习惯,迎亲队伍从另一边来到了喜鹊胡同第五户外停下,这里已经站满了人。
郑直笑着下马,不曾想就瞅见了曾经的申王府左长史如今的工部郎中郭瑀,然后是杨恭太妃的兄弟杨谦。王禾调去了山西任按察司佥事,泾王府,荣王府几位长史也都已经提前送来了礼物。
郑直拱拱手,接过女官递过来的红绸,侧身挡住顶簪,对着走下花轿的汤素娥道“安人留意脚下。”
“多谢勋卫提醒。”盖头下的汤素娥哭笑不得,却也不敢马虎大意接过塞进手里的红绸。
郑直朝着一旁无奈的女官笑笑,迈着四方步走进大门。因为是三进的院子,所以拜堂被安排在了二门,篝火照映之下,男宾,女宾分列左右。
这处三进院子瞅着院子宽敞,奈何今日来的宾客众多只好将隔壁汤素娥的那处三进的院子也打开,又占了整条胡同这才勉强够用。原本郑直是打算占用汤素娥的那处五进院子的,奈何毕真不答应。在对方承诺把小池塘改为大池塘,多加假山后,郑直才捏鼻子认了。
待郑直将汤素娥送到三门门口,对方立刻被顶簪等人迎了进去。然后转身站定,这才留意到张荣和于勇站在不远处,依旧拱手,二人立刻回礼。然后郑直又看见了焦黄中,不得不同样行礼。再然后是女宾中的钱娘子,沈大娘子,沈姨妈,唐姨妈姐妹,寿宁侯夫人,建昌侯夫人,张家兄弟如今还是在张皇亲胡同关着,这次倒是不用行礼……
因为是赐婚,天地已经在真武庙拜了,所以待新娘进后院,仪式也算正式结束,担任执事的中官大吼一嗓子“吉时到,开宴”。
郑直许是过去做的腌臜事太多,因此处处提防。到了最后,趁着四处敬酒的空档,与张荣吃完,就给了郑墨一个眼神,从他身后的角门走了出去。张荣瞅着茫然的郑墨哭笑不得,却立刻为郑直打掩护,端起酒杯找于勇对饮。
屏门之后是花园,花园深处没有门通往喜房,可是就隔着一堵墙。郑直虽然喝了不少,却还大概记得路,打算一会翻墙头爬进去。他可是深深记得,当初郑虤是怎么丢了娘子……
此刻远处一道曼妙的身影正背对他仰望天空,似乎是钱娘子。难怪刚刚往花园的方向看。郑直四下瞅了瞅,他装了一整日了,把胸前的红绸扯下,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。俺的,都是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