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明一切都有规矩,自弘治五年刑部删定《问刑条例》,使之成为正式律法后,正式出现了律、例并行的局面。品官参与文举会试,律中无典,却早有成例。
本朝已有由举人授千户,同时还有千户特许参加会试的先例。这两件事并不久远,都发生在弘治五年十二月,当事人为同一人,名叫周贤。当然此人还有另一个身份,是重庆大长公主子。换句话讲,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够获得这种特许,周贤援引的也是公主子女成例。并且当时礼部也反对了,只是主上给予的特许。
郑直以舍人经武举会试授勋卫本以是特例,如今又要以勋卫乞会试,礼部当然表示反对。毕竟周贤是重庆大长公主子,尚有成例可以援引,勋卫郑直参与会试,无先例可援。奈何庆成宴后一直到正月二十都是假期,衙门封印。事缓则圆,大明每日都有无数的大事发生,郑直这种幸进之事实在不值得多少人持续关注。因此待正月二十一正式上值后,除了礼部象征性的上题本反对,都察院习惯性的上题本骂几句外,并没引起太多的波澜。在家提心吊胆装了七八日孙子的郑直总算松了口气。
“俺叔父讲了,这件事并不是皇后的恩情。”孙汉低声道“甚至事到如今,皇后都不晓得五虎已经弃文从武,入宫当差了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郑直皱皱眉头。
经过初时的兴奋之后,很快他就陷入到了焦虑之中。弘政门守门奉御的举动,太反常了。主上富有四海,雷霆雨露俱是君恩,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掩人耳目。考虑到杨彪临死前讲的,其中特意提了,杨鹏最近很关注郑直。阴谋的味道越来越浓,以至于郑直这些日子,心绪不宁。经历过这么多事,他懂得一个道理,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便宜可占,况且主上的心思向来难以琢磨。
“要俺讲,事已至此,五虎何必多想。”孙汉看郑直如今患得患失的模样,不免有些气短“伸头一刀,缩头一刀,既然如此,拼了。”说着拿出一个布包“时不我待,这些都是俺历年心得,五虎赶紧记住。”
郑直瞅了眼孙汉递过来的布包,眼角有些抽。孙汉这蠢货果然变了,若没有猜错,这个布包里该是本科会试试题。这明明该是郑直来做的,可显然今生他还没有这么做。那么孙汉的这个举人咋来的?
“咋了?”孙汉看郑直不接,有些不高兴“这些都是俺多年的心血……”
“僧保难道忘了你的主经是《诗》。”郑直苦笑“俺的主经是《春秋》。”
孙汉一愣,拍拍脑袋“哎呀呀,哎呀呀,俺忘了,俺,俺……”脸色涨红,神态尴尬。虽然瞧上去没多久,可算上他穿越,前前后后将近两年了,期间发生了一堆事。以至于孙汉忘了,郑直和他不同主经“俺回去再问问,问问旁人,瞅瞅有没有……”心中发苦,因为穿越无法携带任何东西,孙汉压根没有记住其它经的试题。
“算了,算了。”郑直摆摆手“僧保不用为俺操心。”
得知他又可以投考会试,六太太第一时间就将‘春秋’科的会试乃至殿试题目拿了出来。可郑直真的不用,两次穿越,他早就将这些试题背熟了。
“这意思就是亲达达没准又要做文状元了?”西院二门正房里,小迷糊不错眼的盯着二嫚儿求证。
“自然。”二嫚儿一边选布料一边道“这块怎么样?”
下月就是会试,腊梅打听到考棚奇冷无比,所以她如今正为老光棍选布料做一对护膝。如今普通的布料哪里能入二嫚儿的法眼,这些都是高价从皇城御用监买的一等江南绸缎。
“颜色太素了。”小迷糊瞅了瞅,拿出另一块“这块吧!”
“颜色太艳了。”二嫚儿白了一眼对方,继续挑选。看小迷糊依旧在布料盒子里拨拉,打开对方的手“去去去,我平日间看个东西都费神,这还来抢。”小迷糊的女红在二嫚儿长年累月的调教下是相当出类拔萃的,哪怕二嫚儿心里再不服气,也只能话里硬中带软。
小迷糊撇撇嘴,却还是伸手继续挑选“那我做个招文袋。”
原本已经想赶人的二嫚儿一听,只好迂回“咱们一人一件,他戴的过来吗?”
小迷糊想都不想就道“做不做是咱们的心意,戴不戴是他的情份。”
二嫚儿一听哭笑不得,可是又琢磨了对方的话,点点头“对,你也别做什么招文袋了,帮着我一起做护膝好了。给她们那些手笨的,留点东西。”
“您倒是大方。”有些事习惯成自然,在唐姨妈的鼓动,老光棍的纵容下,小迷糊如今已经不怕二嫚儿了。揶揄一句,却不反对“那还给前街的留吗?”
二嫚儿没吭声。芝麻巷郑家三、五、六房妯娌间,尽管原因各不相同,却早有默契,抵制前街曹二娘。
二人正挑着,外间传来动静,腊梅引着锦奴和言奴走了进来“我说什么来着,一准就在屋里呢。”
小迷糊赶忙下炕见礼,晓得三人又嘀咕怎么收拾前街的曹二娘,找借口走了。小迷糊虽然也瞅不上曹二娘,可并不愿意琢磨那些费脑子的事,等几人有了准主意告诉她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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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。”二嫚儿笑着邀请二人上了火炕,盖上被子“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我这里怎么走呢?”
有些事做得说不得,二嫚儿不愿意家丑外扬,故而不停打掩护。因此直到现在,锦奴和言奴也不晓得老光棍和小迷糊的关系。同样的,在言奴和锦奴互为表里之下,小迷糊不清楚二人与恶少的那些勾当。作为唯一的知情人,二嫚儿是既苦恼又得意的。
“姐姐就晓得欺负我。”锦奴自然知道二嫚儿这话是半真半假,难得说了软话“我不管,今个儿我是来学做招文袋的,学不会,我就不走了。”直接钻进了二嫚儿的怀里。
“我来学做笏头。”言奴不甘示弱,搂住了二嫚儿的腰“学不会,吃你的,穿你的,睡你的。”
有过惨痛经历的锦奴,对自己女红有清醒的认识,因此选了招文袋。而不晓得深浅的言奴如同所有女子一般,首选笏头。